摘 要 近年来，我国环境群体性事件呈高发态势。本文针对人民网对茂名PX事件的报道，运用内容分析法和文本分析法进行了研究，分析总结了人民网在事件不同发展阶段的报道数量、消息来源、报道主题、报道倾向等方面的情况。研究发现，人民网十分注重对茂名PX事件报道的权威性和均衡性，力求客观公正。同时人民网的报道中还注重“公民身份”的构建，以此来引导舆论、平息冲突。但是，人民网报道的消息来源主要是媒体和政府，较为单一，是其报道的不足之处。本文的最后对媒体如何更好地对环境群体性事件进行报道提出了建议。
关键词 茂名PX事件;人民网;环境群体性事件;公民身份
中图分类号 G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674-6708（2014）125-0127-03
随着我国经济的快速发展，环境风险问题日益凸显，成为了新的社会矛盾和冲突的生长点。近年来，我国环境群体性事件一直保持着较高的增长率，特别是重金属和危险化学品突发环境事件呈高发态势。2007年，厦门因建设PX项目招致市民“和平散步”反对，随后福建省政府决定停止在厦门建设PX项目，拟将此项目迁往漳州兴建。时隔四年，浙江宁波因建设PX项目引发当地大规模的市民游行抗议，示威群众与警察发生冲突，部分示威群众被警方带走。迫于国内外媒体巨大的舆论压力，宁波市委、市政府做出“坚决不上PX项目;炼化一体化项目前期工作停止推进，再作科学论证”的决定。前两个事件的余温还未完全散去，2014年3月30日，广东省茂名市再次发生群众上街游行抗议政府兴建PX项目的重大事件，引起了社会的广泛关注。
本文选取了人民网对茂名PX事件的报道作为研究对象，通过内容分析法和文本分析法，分析人民网对此事件的报道特点、不足，以探究媒体在当前社会环境群体性事件中应如何更好地进行报道。
1 研究方法
1.1 抽样方法
1）媒体抽样。本研究选取了人民网作为研究媒介，对其关于茂名PX事件的报道进行了内容分析。人民网是由中国第一大报、世界十大报纸之一的《人民日报》建设的网络信息平台，是国家重点新闻网站，在中国具有高度的权威性和广泛的影响力，代表着国内主流媒体的声音。同时，在茂名PX事件发生后，人民网及时对其进行了报道，并对该事件的后续发展进行了全程跟踪报道，较完整地反映了事件的全过程，对于研究具有重要的意义。
2）样本选择。本研究采用判断抽样的方法，选取了事件发生次日即2014年3月31日到2014年6月5日这段时间内的相关新闻报道，涵盖了茂名PX事件从爆发到平息以及后期社会各界对PX的多种讨论。在人民网网站以“茂名PX”为关键字进行站内检索，共得到215条相关记录，将其中重复报道的同一内容算作一篇报道，剔除掉不相关的报道后，共得到54篇相关报道，即本文的研究样本。
1.2 类目建构
笔者在阅读人民网上全部目标样本之后，将每一则新闻报道视为一个分析单位，进行了以下类目建构：
1）消息来源。消息来源是指个人、团体或组织向新闻记者和媒体提供新闻素材，既可以是口头提供，也可以是书面材料。出于不同的利益诉求和传播目的，媒体在报道重大事件时往往会精心选择消息来源，提高报道的权威性和可信度。本文将分析样本涉及的消息来源分为以下八类：（1）国内其他新闻媒体;（2）记者观察;（3）党政机关及官员;（4）一般群众;（5）国内专家及第三方研究机构;（6）网络;（7）境外（如境外通讯社、媒体等）;（8）其他。
2）报道主题。在新闻事件报道中，报道主题的选择体现媒体对事件报道的议程设置，媒体通常会强调事件的某些角度使其显要，从而设置相应的议题。台湾学者钟蔚文等曾将新闻报道所涉事实分成主要事件、先前事件、历史、结果、影响、归因、评估等环节[1]。在此分类基础之上，陈红梅分析乌鲁木齐7·5事件时，将事件报道主题分为六类：次生事实、先前事实、历史、反映、评论和归因[2]。在他们的研究基础之上，本文结合茂名PX事件报道的特点，将新闻报道的主题分为六类：（1）事件信息沟通;（2）先前事实;（3）次生事实;（4）辟谣;（5）原因分析;（6）事件处理及建议。
3）报道倾向。报道内容的倾向主要包括两个方面即事件本身的性质以及报道者对事件所持有的态度。一般来说，报道者会对正面事件持肯定态度，对负面事件持否定态度。当然由于受政治、经济、文化等多种因素的影响，报道者会出现相反的态度，但这样的情况属于少数。本研究针对PX事件的特点，将报道向度分为四类：（1）混合;（2）正面;（3）负面;（4）中立;考察的是报道内容在整体上呈现的倾向、语气和基调，混合包含正面和负面报道语气均有，程度相当，无明显倾向性的报道;正面包含成功、肯定、符合愿望以及令人愉悦的语气;负面包含失败、否定、事与愿违以及怪异等语气;中立是指纯客观地描述不带有倾向色彩的语气。
2 研究结果
2.1 报道数量
茂名PX事件爆发于2014年3月30日，次日，人民网就开始对其进行报道，但是报道数量并不多，仅有三篇，其中有两篇为500字以内的短消息。随后，新闻报道逐渐增多，并在4月11日达到单日最大报道数量，为32篇。随着茂名PX事件慢慢降温，报道量也随之下降，但是人民网对该事件的关注一直持续着，直到6月5日，人民网舆情频道发表了题为《广东茂名PX项目事件舆情分析》的文章，对茂名PX事件进行了全面的分析总结。至此，该事件基本落幕。
从图1显示的曲线趋势来看，茂名PX事件报道数量的阶段性特征十分明显：3月31日至4月3日为初始发生阶段，4月4日至4月14日为升级扩散阶段，4月15日至6月5日为消散解决阶段。同时，图1也说明本研究所选取的新闻报道样本较为完整地反映了事件的发展过程。
图1 人民网关于茂名PX事件的报道数量变化趋势
2.2 消息来源
按照事先设计的编码表录入数据，分析得出人民网新闻报道8种消息来源的统计结果，如表1所示。
从表可以看出，记者观察、党政机关及官员、国内其他新闻媒体是人民网对本次事件报道的主要消息来源，这三大消息来源占了报道总数的71.25%，其中国内其他媒体主要是新华社、环球时报、中新社等。从人民网报道所转载的媒体性质分析来看（见图2），中央级媒体占了很大一部分，百分比高达85%;省级和市县级媒体一共才占15%。
图2 人民网报道转载来源媒体
由此可见，人民网对茂名PX事件的报道多依赖官方消息，属于官方话语;选择转载的媒体大部分是中央级媒体，注重报道的准确性和权威性。
2.3 报道主题
在编码阶段，本研究将人民网关于茂名PX事件的新闻报道主题分为了六类：事件信息沟通、先前事实、次生事实、辟谣、原因分析、事件处理及建议。在事件不同的发展阶段，媒体对新闻报道主题的选择也有不同。结合前文中对事件阶段的划分，笔者将三个阶段报道主题按数量排序如表2所示。
在初始发生阶段，人民网将报道主题重点集中在事件信息沟通上，主要向大众披露了民众游行场景、人员伤亡、涉案人员处理等基本情况，以及茂名市政府对此事的态度、反应和处理措施。
在升级扩散阶段，人民网的报道主题出现了事件信息沟通、辟谣和次生事实三者并重的局面，主要原因是，在这一阶段网络上出现了“警察打死人”、“坦克上街镇压”、“15人死300人伤”等谣言，虽然茂名政府迅速召开了新闻发布会辟谣，但是谣言对事件发展和处理仍造成了一定的不良影响。辟谣成为这个阶段新闻报道的主要内容。同时，在这个阶段还有两件事引起了人民网的关注，一是清华化学化工系学子昼夜捍卫PX词条;二是中国石化界联合中国科协，举行“中国PX发展论坛”，重塑PX形象。这两个事件从报道主题上来说属于茂名PX事件的次生事件，在社会上引起了极大的关注与反响，尤其是清华学子PX词条保卫战，也将此次事件推到了一个新的高潮。
时间 1 2 3 4 5 6
初始发生阶段 事件信息沟通 事件处理及
建议 原因
分析 先前
事实 次生事实/辟谣
升级扩散阶段 事件信息沟通 辟谣 次生
事实 事件处理及
建议 原因分析 先前事实
消散解决阶段 事件处理及
建议 次生
事实 原因
分析 辟谣
注：数量为零的报道主题不计入排序。
表2 不同阶段人民网新闻报道主题按数量排序统计
在消散解决阶段，人民网将事件的处理与建议这一主题放在了第一位。政府在事件发生后就已经发表声明：PX项目仍是科普阶段，上马与否需听取民意才决策。经过第二阶段的辟谣和石化行业的主动出击，茂名PX事件开始降温。人民网通过《重大工程项目社会稳定风险的新态势与治理策略》、《谁为PX解毒》、《信息公开：环境治理不能回避之重》等报道，提出PX事件的处理方法和建议，同时也在《PX内地陷独特恐惧怪圈：各地民众只选择抵制》、《全民环保：从自觉自愿到法律义务》等报道中强调了公民的法律、权利意识，呼吁公众要理性。
2.4 报道倾向
本研究主要从报道内容的倾向性和均衡性两个方面来考察人民网的报道。两方面的数据分析情况如图3、图4所示。
人民网关于茂名PX事件的报道，从报道的整体倾向性来看，以正面报道为主，占了报道总量的58%;其次是中立的报道，占了总体的28%;从报道内容的均衡性来看，四个方面的报道数量所占报道总数的比例比较平均，只有“倾向民众的态度”这一项比例略低一些。由于有了厦门PX事件和宁波PX事件的经验教训，在茂名市民游行示威抗议发生之前，茂名市政府就已经借助媒体对PX项目进行大规模宣传。2月底，《茂名日报》重点报道茂名石化的绿色低碳，为PX项目宣传作了舆论铺垫;从3月18日起，宣传视频《认识茂名芳烃（PX）项目》（包括专门针对村镇基层百姓的粤语版视频）在茂名电视台和茂名石化公司电视台连续播放。在事件发生后，尤其是游行后期出现打砸及破坏公共设施行为后，茂名市政府在政府网站及时发布告全体市民书，对事件的来龙去脉作了较为详细的描述，对于后来网络上出现的一些谣言也及时予以澄清。虽然仍然有一些报道是站在民众的立场上问责政府，认为政府缺少与民众的沟通是造成事件发生的主要原因，但是人民网对于茂名市政府的举措还是持积极肯定的态度，以正面报道为主。
图3 人民网关于茂名PX事件新闻报道的倾向
图4 人民网关于茂名PX事件新闻报道的均衡性
3 研究发现与建议
媒介在维护社会稳定，树立民生政府形象方面具有重要作用。从人民网对茂名PX事件报道的分析，可以总结出其报道的特点。人民网的报道非常注重权威性，同时注重通过报道对事件中的群众进行“公民身份”建构，唤醒公民的环保意识、责任意识和权利意识，从而引导舆论，消除冲突。但是人民网的报道主要表达官方的声音，这也是其报道的不足之处。基于此，笔者也对如何更好地进行报道提出了建议。
3.1 人民网报道的特点
1）注重报道的权威性和均衡性。茂名PX事件这类环境群体性事件属于社会运动的一种，而媒体就像社会运动中的催化剂。作为一个负责任的媒体，在处理环境群体性事件这一具有高度敏感性和社会关注度的题材时，既要如实反映群众的诉求，同时又要充分听取地方政府的意见和采取的措施，力求客观、公正、准确、全面地反映事件。人民网作为中国最主流的官方媒体，对茂名PX事件的报道十分注重权威性和均衡性。前文数据分析结果表明，人民网对此事件报道的消息来源主要是记者观察、党政机关及官员、国内其他新闻媒体，其中国内其他媒体主要是新华社、环球时报、中新社等;人民网上转载报道的媒体性质主要是中央级媒体，省级和市县级媒体只占一小部分。报道的整体倾向是正面的，内容涉及面也较为均衡，在政府、专家、民众之间没有严重的立场倾斜，有助于增强报道的公信力。
2）注重构建“公民身份”。纵观人民网对茂名PX事件的报道，笔者发现人民网对茂名PX事件的报道中涉及到一个非常重要的概念，即对公民身份认同感的构建，主要包括三个方面：对“茂名市民”身份的强调、对“经济发展责任人”身份的强调和对公民权利意识的强调。在事件初始阶段，茂名作为一个特殊的利益共同体被凸显出来，人民网通过它来唤醒大众作为“茂名市市民”这一身份的认同感，强调市民对茂名市形象、发展和荣誉所承担的责任。媒介通常将PX事件定义为环保事件，人民网的报道也是如此。人民网的这类报道通常采用经济发展与环保关系的框架，将PX项目事件定义为在经济发展与环保之间的艰难选择。在这种方式中，公民被赋予了国家发展责任积极承担者的身份。同时，在人民网的报道中，以“原因分析”和“事件处理及建议”为主题的报道占了报道总数的37%，这两大报道主题着重强调公民权利的行使，公民要正确使用自身的权利，合理、合法地表达自己的诉求，正确行使公民的知情权、参与权和监督权，形成与政府的良性沟通。人民网的这种建构在环境群体性事件中为公众提供了相对完整的、集中的身份认同框架，在引导舆论、平息冲突等方面起着重要作用。
3）消息来源单一。诸如茂名PX事件这类的环境群体性事件，往往包含了各种立场和利益诉求主体在其中相互角力，采取各种传播策略引起媒体的注意，成为消息来源，以使自己能够通过媒体发声。表1分析结果表明，人民网报道的消息来源主要是记者观察、党政机关及官员和国内其他新闻媒体，实际上可看作两类：媒体和政府。这样的消息来源虽然权威，但却显得有些单一。另外，在消息来源中，国内专家与第三方研究机构所占比例仅为8.75%，一般群众仅为6.25%，民间和第三方的声音没有得到重视。在许多环境群体性事件中，都是“群众与政府”的冲突。由于一些利益冲突得不到有效平衡，群众诉求得不到倾听，他们反映的问题没有引起有关方面加以重视和认真解决等原因，容易形成质疑、猜忌和愤懑的群体心理。媒体在报道时应注重让群众发声，表达自己的观点与诉求，从而对其进行引导，平息冲突。因此，人民网应兼顾来自官方和民间两方面的声音，从中调和，最终推动群体性事件的平息与问题的解决，以达到社会效果最大化。
3.2 研究建议
1）媒体在处理群体性事件报道时，要做到及时、真实、全面，要及时跟踪网上或民间的舆论，进行辟谣和加强舆论引导，使民众对事件有正确的认识。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公民社会的发育和新媒体的发展，公众在危机期间获得的信息越多，对政府和媒体的信任度就越高。像群体性事件这类突发事件，极具新闻价值，公众希望了解真相的迫切性也十分高，如果媒体报道缺位，不能满足公众的知情权，就很容易促使公众寻找其他途径来了解信息。“公众的知情权得不到满足造成的压抑，会导致社会秩序混乱甚至产生社会危机，而对于公众知情权的满足则会释放这种压力使社会趋于稳定”[3]。
2）报道的消息来源应多元化。新媒体时代网络迅速发展，网络媒体报道的受众范围和影响力不可小觑。即使媒体故意隐瞒负面信息，也无法抑制来自其他信源的声音出现，反而加剧了危机的传播。因此，多元化的信源是确保报道信度和影响力的重要因素，所以在进行报道时要做到官方信息来源和民间信息来源选择的广泛性，尽可能地还原事实真相。面对茂名PX事件这类环境群体性事件，媒体报道的信息来源要多元化，在进行报道时要兼顾官方信息来源和民间信息来源，同时也要重视独立于政府和公民之外的第三方话语，尽可能公平、公正、真实地还原事实。
3）环境风险报道应作为长期性议题。虽然茂名PX事件已经过去了，但是该类型事件的风险依然存在。随着我国经济的发展，扩大PX产能是必然趋势，茂名事件不是第一例群众发对政府兴建PX项目，也不会是最后一例。如果群众对PX不能有一个正确的认识，那么今后的项目仍然会遭到反对抗议，影响国家经济的发展。因此，媒体对于环境风险议题报道应该作为一种长期性的议题，持续报道和科普。国外PX项目的兴建情况、当地群众对PX项目的看法、以及对PX毒性的科普都是媒体应该继续为公众呈现的内容。媒体不能只在上新项目之前开始科普，这样不仅不能起到科普的作用，更会给群众一种“造势”的误解;也不能只求“新”，在事件结束后就再不跟进，这也违背了环境风险议题报道作为“民主对话”的终极目的。同时通过大众媒体的长期关注，能够促进中国今后的生态环境议题中公民对自我行为的理性反思和对公共议题决策的民主
参与。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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